今天的我们，已经离原始的我们很远了。我们生活在一个由自己的观念、知识、和劳
动产品构成的封闭世界中，尤甚于上帝或者大自然给我们的世界。

恰如这一刻，我坐在桌子旁，看书、打电脑、写字、与这些活动相联系的有多少是
属于原始世界的，有多少是属于我们自己创造的呢？

与我身体相联系的有衣服、鞋、眼镜、袜子等等，所有这些都可以被归纳为我们自
己创造、设计和制造的防寒、蔽体的观念和物件。虽然它们用大自然中的元素，诸
如棉花、木头，动物的皮等等制做，但是它的用途，形式与大自然中它们的本性已
无联系。

与我写作环境有联系的有房子、桌子、计算机、纸和灯。与我思维有联系的有书、
文章。在这个清单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清一色地由人的思想、劳动、发明和观念形
成的世界，这个世界与我们祖先生活过的原始世界已全然不同。仔细想一下，不难
发现我们每天的语言、活动、生活差不多全部在由人们发展的各种概念、劳动产品、
社会关系中转来转去。这有些像是计算机的操作系统，大自然的最基本元素在最底层，
由这些基本元素构成的各种服务于人的工具、概念和生产品形成了次底层。然后由
这些次底层的元素再组合，构成了上一层。这样一层一层向上去，最后到了我们成
天活动的那个生活层， 已经再也看不到原来自然人和自然的本貌。

我们的大部分人生就是在这个组合概念中消磨的。从某种意义上说，这有些像青少
年沉迷的电脑游戏，在空无飘渺的虚幻游戏中，享受达到游戏预设目标的胜利喜悦。
我们的人生不就是一个更为宏伟，涉及人更多的，更难达到目标的，由人类文化政
治道德综合成的一个令人不可捉摸的大游戏吗？所不同的是电脑游戏随时都显示出
它的虚幻和游戏性，而人生的游戏一直是真实的，不可随便结束和推翻重来。只有当
人到了年老或者病危的时候，他被迫脱离那个层次，回到操作系统的底层，人的本
貌时，人生的游戏才显示出它的虚幻和游戏性。只有这时候人才感觉到他患得患失
了一生的概念，例如金钱、权利、知识、财富、政治都是自己制造的烟云。唯有面
对的大自然，天空和土地是永恒和实实在在的。

也只有这时候，人才知道人的一生是在自己创造的各种概念组合起来的大程序中忙
碌过去的，人从来也未曾走出过他自己。